文:駱穎佳 《後現代拜物教》作者
最近有位弟兄跟我說,他教會的崇拜模式將會大革新,引入更多新派詩歌,並在伴奏樂器上,以結他及鼓取代其宗派一直堅持沿用的風琴。他說,這樣的改變別無他意,為的是吸引更多青年人。這突然使我想到今天香港教會在崇拜模式上的更新,目的不外乎以它作招徠年青人的技倆。
唐慕華在《非凡的敬拜》(Reaching Out without Dumbing Down)一書中正表示她對教會以崇拜作招徠這技倆感到憂心。她在本書指出,愈來愈多教會在崇拜一事上本末倒置,忘記崇拜的對象是上帝而不是人。那些以崇拜作招徠手段的教會,其實正受著工具理性社會那事事以為「多就是好」的意識形態所影響。
唐慕華不是反對任何形式崇拜的「返古主義者」。她只是擔心教會今天為形式而追求形式,忘記了崇拜的本質(substance)。她(相對地)關心崇拜中詩歌的神學內容多於它用甚麼形式去演奏。她批評一些流行詩歌歌詞充滿問題,如以下一首:
I Will Celebrate, Sing unto the Lord.唐慕華指出這詩歌的問題在於只用了「我」(I)而不用「我們」(We),活脫脫是一種「獨我」的自戀文化的彰顯。她指出詩歌不斷重覆「我」如何讚美「祂」,但另一方面沒有指出「她」有甚麼值得「我」去敬拜;詩歌甚至忘記了教會崇拜的群體向度,即一種「我們」的向度。她擔心信徒多唱這類詩歌,最後可能不是敬拜上帝,而是敬拜自己(一個沒有社群性的自己),透過詩歌去證明自己對上帝「如何好」,過於透過詩歌去直面上帝的屬性,並從這屬性反省批判自己的生命光景。
I Will Sing to God a new Song.〔重唱〕
I Will Praise God, I Will Sing to God a new Song.〔重唱〕
Hallelujah,
hallelujah, hallelujah,
Hallelujah, I Will Sing to God a new Song.〔重唱〕
I
Will Celebrate, Sing unto the Lord.
I Will sing to God a new Song.〔重唱〕
〔全曲重唱〕
她如斯執著,是因為她深信教會崇拜是一種顛覆性的行動(subversive act)。崇拜的顛覆性來自它對一種植根於現代工具理性社會的「獨我」自戀文化的批判。她指出基督宗教的崇拜是一種「獨祂」的崇拜,信徒參與崇拜便是一次對自身驕傲及個人主義的批判,從而由一種「獨我」的意識形態中解放出來。她擔心今天教會很多時都漠視或無視這種「獨祂」崇拜所呈現的顛覆及救贖功能。
最後唐慕華又指出,無論「返古派」或「求新派」都不應再在一些音樂形式上作意氣的爭辯,反而要商討各自對崇拜神學的看法,弄清崇拜的神學意義,並以此指導音樂形式上的選取。她建議用一種「平衡的辯證」(the dialectic of balance)的態度去面對崇拜。一方面當代教會崇拜要活現(revitalize)教會大公傳統的崇拜精神,但另一方面也不應拘執於「古老形式就是好」這心態,而多尋找合適的現代音樂方式去表達信仰。她說她十分欣賞黑人的藍調音樂及薩克管演奏,認為它們頗能發揮聖經哀歌傳統中的生命情調,且能表達出黑人的屬靈氣質(Black Spirituality)。
唐慕華對教會崇拜文化的觀察及反省,兼具信仰深度及文化廣度,對今天華人教會有關崇拜形式的爭論不啻是很好的參考點。
〔本文曾刊於《基道閱讀》2000年3-4月總第十三期,承蒙允許轉載。〕